家是社会的细胞。正如细胞的健康程度,关乎着一个人身体的健康程度,家庭的和睦与否,也不仅仅是一家一户的事,而关乎着社会整体的有序发展。家庭从未走出学者的研究视野,家庭生计的策略、家族地位的变迁等,长期是社会学者、历史学者关心的议题,近十年来,对家风家训的研究成为热点,产生了一批具有重要价值的成果。
江苏师范大学教授陈延斌,是国内较早关注与研究中国家风与家训的学者。将近二十年前,他与徐少锦合作出版了《中国家训史》,是国内较早的一部家训研究通史。值得注意的是,这部超过八百页的作品,是建立在对历代家训文献广泛搜罗的基础上。如今,二十年时光飞逝而去,陈延斌所带领的团队,持续耕耘在家风家训研究领域,于近期推出了《中国传统家训文献辑刊》(国家图书馆出版社)第一辑。
中国传统家训文献有多少?据本书前言介绍,中国传统家训的大量出现,是在唐代之后,明清两代最多,清代编成的《古今图书集成·明伦汇编·家范典》是中国现存规模最大的家训类书,陈延斌搜集到的家训文献超过了一千种,其中个别来自海外。
本书第一辑以“家训之祖”《颜氏家训》起首,既收录了大众较为熟知的家训文献,也收录了较为冷门的家训文献,作者意图不在贪大求全,而在于遴选出一批具有一定代表性的文献萃于一堂。辑刊各册首先著录各书提要,之后是各书的影印本,读者不仅可藉此领略古人家训的博大,亦可领略古书之美。
一项学问推进到一定的程度,势必会产生一些具有集成性质的研究成果,而集成性质的研究成果又将进一步推动学问向纵深处发展。纵观当下的家风家训研究,产出成果确实是在明显增长中,但也存在一个明显的瓶颈:缺少“规模集成”的第一手研究数据,尤其是缺乏收录系统全面的“珍本”“善本”影印文献,难以在更大的视野与格局中窥见家训文化的整体样态。本书的问世,及时填补了相关领域的空白,也为新时代家文化建设提供了丰厚的学术资源。
钱穆尝言:“欲研究中国社会与中国文化,必当注意研究中国之家庭。”如果说钱穆对中国家庭的关怀更多地是出自学术研究的趣旨,近十年来对中国家庭的关怀则超出了学术层面,在实践层面有了许多新尝试。习近平总书记十分重视家风,他强调“不论时代发生多大变化,不论生活格局发生多大变化,我们都要重视家庭建设,注重家庭、注重家教、注重家风”。对家训这一传承中华家文化、赓续中华家庭文明“活化石”的研究,近年来已成为海内外学者管窥中国“家国同构”独特文化密码的重要路径,一门体大思精的“中国家训学”已然呼之欲出。
中国传统家训文献整理研究虽然是一定历史时期的历史文献的钩沉,但其所蕴含的文化价值和文明理念绝不仅仅局限于历史、局限于中国,而应将其放进世界家庭文明史的大坐标中去衡量和解读,重新发现和认识中国家训的历史意义和时代价值。从这个意义上讲,整理传统家训文献如果只停留在对“故纸堆”的简单堆砌而无凝含时代精神的“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”,则中国家训学仍无法跃入科学的殿堂。本书在浩如烟海的历史文献中,建立一定之标准,遴选出家训学真正的研究材料,其尝试弥足珍贵,亦为建构家训学夯实了文献基础。
笔者曾经在博物馆中看到一扇精致的窗户上镌刻着“读书志在圣贤,非徒科第;为官心存君国,岂计身家”,这两句出自《朱子家训》,由此可见,古人对于家训的重视,既内化于心,亦外化于各种日用家居的物品上。诚如本书前言中所言,传统家训“作为治家教子的教科书,拓展了儒家社会教化的视角和领域,推进了儒家思想的传播和世俗化”,较之于四书五经,家训确实更易懂、更贴近庶民。通过这一篇篇家训,我们能更好读懂中国家庭,更好读懂传统文化。(罗慕赫)